金春禪竹(1405~1470年前後)是日本室町時代的能樂演員、能樂作家,世阿彌的女婿。
創作有《定家》《芭蕉》、《楊貴妃》等能樂劇作,在和歌技法和佛教方面也造詣頗深,著有《六輪一露》...等等
金春禪竹是當代金春流中興之鼻祖。迄今被確認為金春禪竹的作品有《定家》《楊貴妃》《野宮》《鍾馗》《龍田》《雨月》《芭蕉》《燕子花》《春日龍神》等十幾個劇目。 據聞禪竹與禪僧一休宗純(廣為人知的《一休和尚》的原型人物)也有深交。
近來看了一個叫[日本聚焦]的網站介紹有700多年歷史的能劇文化,第二專輯請來“観世”流派第26代宗家観世清和壽大師談如何演繹《定家》劇中主角的體會,主題是關於人的愛慾,何以讓能樂更現魅力。《定家》劇初演當會,其內容在當時實屬相當前衛,這種以愛慾為主題的能樂劇目,比較有名的是《井筒》和以《源氏物語》中的人物「六條御息所」為題材的《野宮》等。
《定家》描寫的是後白河法皇的三女兒式子內親王,自幼就被選為齋院(天皇家未婚女性)侍奉於賀茂神社,她與當時最負盛名的歌人藤原定家之間纏綿至身後的「愛情故事」,匪夷所思的愛關係﹑痴迷幻化成藤蔓籠罩住式子內親王的憂鬱亡靈。
劇中,式子內親王的憂鬱亡靈請求路過的行腳僧為其念經超度,令內親王從僵硬的捆綁裡動彈起來跳報恩之舞。観世宗家観世清和壽大師說這場舞蹈,與其說是舞出擺脫束縛後的滿心喜悅,更準確地說應該是表現某種被壓抑的感覺。因為接下來劇情是內親王亡靈在舞蹈完後又再次回到墳墓(藤蔓)中去,観世宗家認為看似解脫了的內親王再次被定家的痴迷之念所囚禁。
對於大師的這一點看法,我本人不甚認同。如果観眾以肤淺的目光看這一幕,內親王看似甘願為愛情繼續沉淪而重回墳墓的舉動,確實會令人看得鬱悶沉重,観眾會誤以為內親王還是選擇了定家的執念,而沒有選擇大徹大悟。但是,若以深層次去看待重回墳墓的舉動,並無不妥,這一幕恰恰是金春禪竹為《定家》一劇畫龍點精的創舉。
從節目主持人松岡心平 那兒得到的信息是----金春禪竹修過[歡喜天]法,年過花甲時的金春禪竹,還和夫人也就是世阿彌的女兒一起閉居於信仰歡喜天的寺廟,祈求恢復元氣。也就是說祈禱能和夫人再次做愛,而且還認真地用文字記錄下來,真有禪竹風格,令人莞爾……
( [歡喜天]法是密教行者修諸大法時,必附修本尊法之一。 蓋密教以毘那夜迦之男天為實類之身,即魔王;女天為權類,即十一面觀音之化身。毘那夜迦常隨逐眾生,伺隙障礙,梵王、諸大龍王悉不能破之,唯十一面觀音與軍荼利明王能降伏之;故十一面觀音為降伏彼,乃隨順其本性欲望而示現女人身,以引入聖法。歡喜來自宇宙萬法之中,由陰陽宇宙調和所產生的自然與自在。當中暗藏的道理,乃代表人類男女之間的協調與和諧,代表一種陰陽的瑜伽。)
這成就了金春禪竹在創作中加滲入了異於常人目光所理解的密教內容,毗那夜迦乃障礙之義,専門干擾修行者不能獲自在,密教歡喜天法的全名叫「大聖歡喜天雙身毗那夜迦法」,乃是一切男女之間障礙的免除法門。式子內親王的亡靈未獲解脫,困於墳墓(藤蔓)不自在,當行腳僧為其念經超度,梵音佛咒營造出一種觀眾肉眼看不見的祥和歡喜磁場,能劇以式子內親王跳起報恩舞表達出來了。肉眼看不見的佛加持力令得式子清洗孽障,之後再回到藤蔓中已異於先前痛苦的式子了,她不再畏懼,更不是繼續執念定家,而是解脫開了。解脫的表現形式並非昇天了; 離開了原地,離開了禁錮,密教修法着重心靈的昇華,當行者心靈破障解脫了,就無懼身體所處的環境。
修密宗的成就者並不畏懼俗世大染缸,明白煩惱即菩提。観世清和壽大師在訪談中說道“我覺得內親王並不討厭被「定家葛」纏身繞體”,這句話也頗有意義,能樂《定家》的式子由最初的為愛欲而困苦囹圄,發展至劇末成為既愛也自由,那是心靈深處的自由自在愛,瀟灑從容地回到定家藤蔓中繼續愛,不再被「定家葛」困擾心靈,因此本人認為式子亡靈重回墳墓(藤蔓)一幕,是一場華麗轉身的表現。
怪不得 観世清和壽大師的父親(上一代掌門人,二十五代觀世宗家觀世左近元正)曾叮囑在式子內親王亡靈回到墓中時,用扇子遮面蹲下的那場面,「要結束得完美、華麗」!!!
(註:此文原作於2015年4月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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